上世纪九十年代,无疑是动作类型片的最后辉煌。彼时,电脑特效还没完全取代真人的拳脚,超级英雄们也未登堂入室。《亡命天涯》、《生死时速》、《真实的谎言》、《虎胆龙威》等片都有扎实的剧本,且各擅胜场。难能可贵的是,1996年布莱恩·德·帕尔玛的《碟中谍》愣是从中杀出一条血路,该片不主打动作、情节引人入胜、特效也完全为故事服务,获得了出人意料的赞誉。它的横空出世,使得好莱坞的特工类影片一改往日面貌,以更真实刺激的风格将旧时代「邦德式」的特工片抛诸脑后,甚至影响到了后来的「谍影重重」系列。「导火索开场」、「一滴汗行动」、「人皮面具」等元素成为了吾辈心中永恒的记忆。
然而,这个系列之后的道路却走得并不平坦。在《碟中谍2》中,虽然吴宇森带去了港味的酷炫,但过于形式化的风格和两极化的口碑令此系列陷入了迷茫。而J·J·艾布拉姆斯在第三部中做了一定程度的拨乱反正,可是为了增加悬疑而设置的倒叙反而使得剧情复杂化,致使口碑和票房双败。直到布拉德·伯德入主第四部,凭借凌厉的节奏、幽默的桥段、高科技元素和高难度的动作设计,催化出了第一部之后最好的一部「碟中谍」,让这个系列重新步入了正轨。
借着这个契机,「碟中谍」系列也似乎找准了影片定位,形成了品牌式的标签——「引子-行动失败-遇险-偷窃-决战」,在有限的影片时间内反转险境,面对强大不可测的对手和极高难度的动作任务。而且,虽然大体上沿用了第一部的框架,但壮观刺激的场面逐渐取代了剧情结构的创意,成为电影拍摄的首要考虑因素。
有了这样的定位,到了第五部《碟中谍:神秘国度》,即便导演又换作了克里斯托夫·迈考利,只需把握住大方向,就能复制第四部的成功。某种程度而言,「碟中谍」系列向来不会考虑太大牌的导演,它的目标始终是那些介于一二线之间的人。艾布拉姆斯和伯德是典型代表,前者当时还没执导过电影,后者刚刚从动画向真人转型。这一部的迈考利也相仿,长年耕耘编剧领域,导演方面的履历十分单薄,好在同汤姆·克鲁斯有过多次合作,因而受到了阿汤哥的大力举荐。
总体来看,迈考利干得不赖。创意方面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第一个重要动作场景,在维也纳歌剧院里,于打斗中融入《图兰朵》,伊森在舞台上方的狭窄走道上闪转腾挪,艾尔莎身穿露背礼服在中式窗棂前优雅抬枪,耳旁伴随着脍炙人口的《今夜无人入眠》,这种真材实料的高大上混搭体验在特工片中好像还是第一次。另外,本片的场面调度也显示了导演一定的野心,原来系列里篇幅相对集中的任务被拆分成了四个板块,优点是内容丰富了,缺点则是略显细碎且难度一般,至于观众怎么看就见仁见智了。
除第二部外,这个系列基本都是走的团队模式。尤其是经过第四部,以伊森、布兰特、班吉为骨干的铁三角开始成型。看看伊森之外的其他两位成员,西蒙·佩吉是喜剧大咖,而杰瑞米·雷纳的来头更胜一筹。因此,这个团队模式不再是众星捧月,而是各具特点、优势互补。在第五部中,影片为这个团队营造了更加长久稳固的局面,看伊森和布兰特是动静结合、一文一武;看伊森和班吉则是喜剧双簧、一唱一和。再加上五朝老臣,文·瑞姆斯饰演的卢瑟穿针引线,一个司职分明、强调友情的团队正式底定。
再来看看女性角色的选择。新千年以降,好莱坞和观众对女性演员的审美也在逐步变迁。虽然作为卖点的「性感」永恒不变,但老派的传统女性气质已不再吃香,「温柔纯洁」等要素逐渐被「直接大胆」所代替。「碟中谍」系列也基本如是,前四部中的女性一个比一个火辣强悍。到了这一部,饰演艾尔莎的丽贝卡·弗格森虽然稍欠性感,但却有着欧洲范儿的古典气质。同时,艾尔莎的身手、戏份、亦敌亦友的身份,都是之前的女性角色所不具备的,甚至与伊森构成了类似「雌雄双煞」的二元设置,也算是第五部的一大创新。
当然,本系列的核心永远且只能是伊森·亨特,导演谁都能动,唯独不能动伊森。虽然「碟中谍」被定性为特工片、动作片,然而自第一部开始,无论是汤姆·克鲁斯的外型特点,还是伊森的人物设定,抑或本系列时不时来一下的幽默风格,都注定了伊森并不是一个特别彪悍能打的特工,与「谍影重重」里仿佛杀人机器般的伯恩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因此,「碟中谍」的动作戏只能放弃拳脚上的花样,而在别的方面做文章,比如层出不穷的工具、武器、座驾和高难度任务。
于是,也就有了阿汤哥赖以生存的「拼命」和「努力」。从第一部起,所有危险的动作戏都亲历亲为,最著名的一次便是在拍第三部时摔断了两根肋骨。而在这一部中,为了拍摄电影里只有90秒的扒飞机戏,克鲁斯硬是坚持拍了十天,直到感觉完美为止。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碟中谍」系列对他而言几乎就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命根子。好莱坞永远不缺新偶像,属于阿汤哥的全盛时代已然过去,何况近年拍的其他作品又难言成功,除了做好「碟中谍」,他没有别的选择。说句不中听的,靓汤需要「碟中谍」早就多过了「碟中谍」需要靓汤。岁月无情,《碟中谍:神秘国度》上映时克鲁斯已经五十有三。随着时间推移,「靓汤老矣,尚能饭否」势必会更多地被人提及。在这个意义上,上文说到的「团队」和「女性角色」戏份增多,也有弥补阿汤哥生理机能下滑的作用。
纵观系列电影的卖点,要么靠套路、要么靠人气角色。而像「碟中谍」、「加勒比海盗」或「终结者」这样靠演员本身来维持的系列电影,一旦演员因年龄等因素不再适应角色,影片就会失去吸引力。「碟中谍」能维持在特工电影行列中的地位,及时调整团队模式尤为重要。所以看看如今讲究可持续发展的好莱坞,团队打法占据了主旋律,无论是老牌的「星球大战」与「星际迷航」系列,还是新兴的超级英雄或「速度与激情」系列,都尽量做到分摊角色戏份,以「大家庭」的模式来适应时代发展。
靓汤的个人魅力对「碟中谍」而言既是优势也是劣势。现在很难想象这个系列缺了汤姆·克鲁斯会怎么样,但倘若有一天伊森·亨特的魅力能够不再受靓汤所限,或许那才是「碟中谍」真正的生命力。便如本片中美国中情局局长所言:「亨特受过专业训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无人匹敌,所有反侦察手段都对他没用。没有他挖不出来的秘密,没有他攻不破的防线,没有他伪装不了的人,亨特就是主宰命运的典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