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大国崛起的路障,只是作为一组陈迹,复现在未知的后来者面前。理想化的筚路蓝缕,多少有些自我的诗化,并因诗化而生的一厢情愿的感动。想当年革命岁月风雨飘摇,一片赤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毕竟是老一辈人的记忆。
也许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革命”岁月,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的理念所做出的愿为崇高理想信念而甘愿献身甘愿牺牲的精神。在一个人若草芥,命若琴弦的世界里,个人必须服从群体的意志而几乎无有个人意志的时代里,个人的牺牲也因数量上的重复,变得寡淡了。不是说烈士就不是悲壮的,而是后代的影像在聚焦在这一群体里,它往往依赖的是群体的牺牲去展现伟大的意志。在这种个人生命的重复中,只是生存意志的展现,而不是生活意志的展现。生存的人死了,就好像是一个数字的减少,生活的人死了,却好像是一个美丽世界的消亡。《太行山上》是对历史的很好复现,却不一定是对艺术的最佳表达。
只有个人作为这宇宙魂灵的特殊一个出现的时候,这个人就不应该为它自身的渺微命运而感到悲哀。它自身的记忆——哪怕最平静安稳的岁月,也是一组灵魂的史诗。
因此,特殊的内容表达如何去靠拢,贴合一般化的大众。表现个人——它作为这无边大众群体的特殊的一个,与普遍化的大众——因其身处大众,毕竟有某种类似。展现革命岁月,斗争的艰巨与困难,因接受内容的异质——不仅是个人的牺牲,而是群体的牺牲——因而再难以唤醒观众最本能的感动。心与心之间的慰帖与贴合就停滞在永远不断游荡的理念世界的魂灵里,它难以进入个人的心灵而复写某一类最诚恳最真挚的感动。它的伟大目的既然再不是仅仅复现在稚嫩的心灵之中,而应该让最强健最冷酷最坚硬的心灵都能能在它的表现里找到某种人生沧桑恍惚百载对个人命运,身危如寄的命运的唏嘘与喟叹。在这一声唏嘘与喟叹里,天大的悲痛与天大的激愤就都通通和解了,可这一声唏嘘却也能让人看到个人命运对抗自身的狰狞残酷而不愿死亡的温柔。
因此,电影因其表现的终究是一场战争,一系列战争。在进行表现战争的同时——难以看到个人的命运的终结。实在不愿去说个人的命运是匮乏的,是如何的不具有激情。没有起因,发展,高潮,结束。这一系列战争的终结也见不到个人性格的发展,只是妄图以组合式的激情去凝聚永不消歇的灵魂不屈的斗志。只是停留在一系列的斗智斗勇中,是“大写的人”日常经验的判断与选择,内里找寻流荡汹涌喷薄压抑不住奔腾而出的生命激情。是一派流水在眼前静静流过,偶尔感到的高潮也不过是偶然泛起的水花,一切温润如水,却只是停留在最表面中。在静水流深中,是看不到内间的其中有伟大的灵魂在静静淌过。